赤色恶龙 第一百六十二章 腐臭的郁金瓣苞（补更）

纳特帝都。

皇帝日常在床上睡到十点才醒。

精雕细刻的宽大木床旁除了侍候的宫廷御仆，还有几名上身未着寸缕的成熟女性，坦荡着让仆人们挤出乳液到银杯里。

“陛下。”

仆人们接好这天然饮料后呈给了靠在软枕上坐起的皇帝面前，伺候着后者用又长又软的吸管饮用。

“咳咳！”

喝了大约一半，查士丁尼伸出老迈的枯手挥动示意撤走。

“陛下，您今日气色不错。”

这时宫廷首席法师奥·安东尼缓缓步入，将雪白的长须触及华贵地毯行了一个宫廷礼节。

“哦！你来啦！”

皇帝这时没了运筹帷幄和幕后黑手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老人那样因为耳背大喊大叫。

安东尼坐在了御仆搬来的凳子上，法杖倚靠着他的胡须斜躺着。

“你的土方确实不错！那些该死的魔药师都是骗子！”

很快皇帝便大声抱怨起来。

“这是我从米德加尔特图书馆里的某个夹缝发现的秘密，据说古时教会的教宗，晚年会饮用人乳拖延疾患。就算没有疾患，强身健体、保持气血活力的功效还是有的。”

“又是大图书馆夹缝，每年都有人从里面找出点稀奇东西。”皇帝鼓着仿佛破筛子似的腔调讥讽道，紧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唉。”紧接着他目光空洞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看向前方，“我要是年轻些节制点......少和那些帝都贵妇、少女来往多好......可我是独子。当初只有我一个皇位继承者，根本没有谁能威胁我，所以想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

他忽然回过神来，转头又露出了猎豹的狠辣和狼的狡诈：

“安东尼，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只给你说这些事。”

“深感荣恩。”安东尼再次鞠躬，“但我有必要提醒您，现在我奉您的命秘密研究的生命炼金术很不稳定，舍纳·瓦缇当初留下的手稿残破不全，很多重要内容都缺失了，距离那传说中的永生秘法还很有距离。”

“不！我等不到那个实验完成！重点放在那个过渡方案上！”皇帝猛锤了一下床上矮桌：

“就是那个转生术！”

安东尼面露为难：“但转生术理论因素太大，我们根本无法进行实验，舍纳当初也只是探讨长生的办法。每种生物甚至每个人的意识精神波动截然不同，我们不可能用大量有亲属关系的活人实验啊。”

“这不用你管，我有办法。”皇帝面色阴沉，“你只管做好准备，重点是管理，千万不要泄密，那些参与的法师必须吃住行都在里面，露出一点风声都必须立即上报！”

这番话极其严厉，上位者的权势展现地淋漓尽致，安东尼只能不停点头表示没问题。

“对了，你和魔议团那里谈得如何了？”

皇帝稍微缓和了一点脸色，开始问起了公事。

“哈嘉德利仍然是老样子，拒不交出岛上的古代魔法技术，考虑到他们已经在南部海域的边上，随时可能逃离大陆前往魔土，所以我不敢逼得太紧。”

查士丁尼笑着摇了摇头：“真是迂腐，我的人早就渗透进入了他的七人会议，还有这些年他们减少和帝国的贸易，加大和莫雷以及卡鲁克的沟通以为就能摆脱？卡鲁克和莫雷的产品还不是从帝国进口的，只是合资冠名骗了那群落后时代的法师。”

“魔岛上新增的法师几乎都受到了新时代文化熏陶，等哈嘉德利那几个家伙老死，后继者想要维持魔岛运转只能靠着帝国，那时我要把军团派驻到岛上！”

莫雷的驻岛军团也只是停在魔岛下看门，浮空岛不会容许有有某方势力烙印的人加入。

“您真是英明神武。”安东尼适时拍了一下马屁。

皇帝很享受这种手指轻轻一挥就能左右世界格局的力量，但接着他眉头爬上了些许阴云：

“可惜这个计划有了变数，北方龙土为什么不在帝国的掌控中！历代纳特之主都尝试操控那些肥蜥蜴的命运，有些几近成功，然而都失败了，再精密的计划都会随着时间流逝生锈解体，所以我一定要永远活下去！”

查士丁尼微微斜视，仔细观察着恭顺的安东尼一字一句说道：

“我并非是贪生怕死，你要记住这一点！我是人类文明的舵手，没有我这个世界该怎么办？那些完美的政令会随着我的死去而消失，人们会陷入怎样的深渊火海？安东尼，你要尽快！”

“是。”

皇帝接着往下说：“那条叫‘拉斐尔’的红龙很不一般，德卢卡家之前上交的资料表示：这条龙身材过于粗大，长约二百二十七米，有史记载从未有龙族能达到如此之长。只有传说中的古龙能到这个身材。”

“陛下，您忘了比蒙王族也有这种体型吗？”安东尼忽然提醒。

“哦！对！我差点忘了。”皇帝恍惚了一下，“欧赛罗特就任后，我就划断了和德卢卡的私下联系，那些斗兽项目好久没看了。好像有个叫阿库提力亚斯的比蒙狂兽能到如此地步，科内特卿说如果它的血脉能继续纯化，体型还能更大。”

“总之！这些古老血脉的复苏似乎在昭示着什么，我必须活下去才能保证人类文明的火种！你明白吗！我的命有多重要、多特殊！”

皇帝反复强调着自己活下去的正义性，安东尼不禁想起“转生术”中对伦理的严重践踏，也能理解这近乎病态的暗示。

“陛下！”

内官忽然急急忙忙跑来，手里托着一碟银盘。

安东尼知道有紧急政务需要皇帝处理，于是便躬身告退。

查士丁尼瘫软下来取过了银盘上的一张纸，随后立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

纳特贵族院的反思室内。

欧赛罗特除去了那些繁冗的衣饰，只穿一件最普通、没有任何标识的布衣，坐在木桌前抄写着加洛林一族的祖训和《贵族谨记册》，桌上摆着一瓶清水和一碟黑面包。

身后便是冷冰冰的木板床，墙上挂着一张穆大陆地图和一块盾牌，纯用巨石砌成的墙壁简陋粗糙，冬天隔绝不了冷空气，夏天也无法让里面的人凉爽。

这里就是贵族做错了事后被软禁的地方。

古时米德加尔特尚存时，为了让贵族子弟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不致于被出身所处的优渥环境迷失内心，几乎所有嫡系子孙都会到类似的地方感受下层人民的日常。

以前还会让犯错贵族下田干活、拉磨生产。

这招比什么打骂都管用，保准不到一天那些犯错贵族就跪下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只求快点结束责罚让自己重回统治阶层。

到了新时代的今天，这些古代礼训统统都随着教会消逝了，反思室变成了皇帝拆解流放贵胄家族的地方，进入这里意味着世俗的权势、财富统统消散。

但欧赛罗特没有一丝从云端掉入污泥潭的恐惧，他认真抄写着那本册子，脸上甚至有一丝微笑。

很快，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皮靴踏在硌脚石头地上的声音异常醒耳，欧赛罗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等在了门前。

门打开了，身穿紫衣的宫廷内官上气接不了下气，举着一长字迹潦草的纸喘息说道：

“殿下......这......这是您的特赦令......陛下让您赶快去议会大厅，有要紧事需要您......呼......”

欧赛罗特面露难色：“可我还下午还要交给贵族院理事会罚抄的东西呢，去参会要是耽误了怎么办？”

内官连忙摆手：“不，您可能还要出差一趟。忘了那些罚抄吧，快随我走。”

“悉听尊便。”欧赛罗特无奈地耸了耸肩，轻笑着便离开了。

——————

议会大厅。

砰！

大皇子尤利安愤怒地拍下了手中的报纸，上面大小版面几乎都在报道关于正在埃尔进行的战俘赎回谈判。

“我就知道那家伙没安好心！在这儿等着呢！”

尽管作为首脑的第四皇储被皇帝收押软禁，但其党羽势力和积累的信任不是那么短时间就能垮台的。

欧赛罗特的亲信和德卢卡家族的法斯特按照主子的指示，大肆渲染战俘谈判的进程，就连赴任谈判的每一个人的信息都要拿出好几版分析。

民众被信息差的迷雾隔阂着，天天看赎回战俘的要闻自然认为这是帝国政府重视的体现，饭后茶余便集中讨论，积累出的民间舆论力量非常可观。

这等于把炸弹放进压力锅，一旦不能及时揭盖取出，那对帝国官方信誉的打击不亚于拉斐尔在埃尔人类心中的地位。

但现在压力锅上了锁，唯一的开锁匠只有欧赛罗特一人。

“殿下，我倒非常好奇欧赛罗特是怎么让那条龙听话的？”

一旁的议员抚摸着下巴琢磨道：“据我所知，那是个对人类极度厌恶的家伙，杀戮无数，不像是能交流沟通的对象。”

“谁知道？”

尤利安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了一个纸团。

“不过那都能让这家伙走出一条生路，本来这样我的皇位就只剩南希那个婊子当着了，可以靠性别优势胜出，结果欧赛罗特居然又活过来了！”

主座上的皇帝表情也非常不好，因为事态超出了他的控制。

人类文明甚至兽人内部，他都有手段施加影响力，唯独龙土和那群闭不出世的巨龙他没有任何手段。

而欧赛罗特恰好就切入了这个死穴，完美逼迫他做出了退让。

“逆子！看你这么顺从的份上，亏我还想着留你在皇宫和家人平安度过最后这几年。结果整这一手出来！”

查士丁尼不能让手下诸子任何一方有获得皇位的可能，必须平衡任何一方。

大皇子和三皇子资质平庸，手上的势力运营半天都没什么起色，所以必须平时表现出对他们的关爱，暗示要传位。

这不是真的爱他们，而是给支持他们的势力一点盼头，否则必定会被强势的另外两者引流走。

而二皇女南希，虽然势力强大，但她是女人，帝国还没有女皇的先例，再加上查士丁尼故意冷落她，这样她手下的繁杂力量就会人心浮动，难以形成凝聚力，正好和另外两位持平。

唯独第四皇储欧赛罗特，资质过人，手上分到的资源在新时代中竟然爆发出了可怕的影响力，交通的便利和魔法技术的进步让讯息传递加速变多，民众能被其轻易引导形成大势。

再加上他竟然把手都伸到皇帝逆鳞所在的军部，硬是堆资源走人脉把德卢卡家的科内特送进了统帅部。

到时候舆论工作做好，军团直接开进帝都逼宫，或者找别的理由例如“清君侧”发动叛乱，皇帝还真不好说稳赢。

权力是查士丁尼存在的理由，是他的生存意志，所以欧赛罗特必须被用雷霆手段快速解决，然后慢慢稀释他手上的势力。

然而没有稀释的时间，之前艰难通过的战俘赎回决议，配合媒体造势和那条龙的神经刀竟然爆发出了如此威力，查士丁尼知道这么做是放虎归山也不得不释放他了。

“第四皇储，欧赛罗特，殿下到！”

随着高声的通告，重新皇上白色礼装的欧赛罗特缓缓走入。

看着本来板上钉钉“被判死刑”的皇储再次神采奕奕出现在帝国的权力中枢，那些在野势力的议员心里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而依附其余皇储的势力代表则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的前路。

皇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无可奈何。

要说哪一点导致他无力阻止这个完美权力天平开始倾斜，就只有那条一己之力撼动大陆格局赤色的龙。

“好了，欧赛罗特殿下，您终于来了。”

宰相擦拭了一下汗水，他在强势帝王面前就只是个传话筒。

“埃尔方面正在进行的战俘赎回有变，对方说只接受您前去谈判，否则免谈。”

“是吗？真是条任性的龙啊~”

欧赛罗特轻笑一声，心想这笔投资一点不亏。

变卖了大半私产秘密走私出去大宗物资，那条赤龙每月准时收到数量足够甚至超额的礼物后，果然爽快履行了密约。

他不仅重新回到了权力巅峰，甚至还有进一步问鼎的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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