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剑通天录 第646章 蜃景

在这样日复一日，却感觉每天都在走同样的路，做同样事情的枯燥行进中，转眼又过去三日。

这一天，经历了十天的酷热之后，傍晚的黑沙漠开始吹起了狂风，这是要刮大风沙了，两人只好放弃昼伏宵行的打算，找了个丘山背风处躲避。

在黑沙漠遭遇大风沙是致命的，好在有牟尼上师这个向导，知悉要如何应对风沙暴的侵袭，在风沙还未来临之前，先是将自己的袈裟袖子撕了两块下来，充当面纱蒙面，然后寻了处背风丘山卧倒。

黑风暴的可怕不在于你能不能跑得过他，而是在混沌之中，你往往会无法呼吸，只能卧倒在地面，面部朝下，以纱巾遮住头脸，静静地等待沙尘暴过去，这是面对沙尘暴最简单，也最安全的自救方法。

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修士和凡人其实都是平等的，哪怕是金丹期修士，在沙漠中不懂得黑风暴的脾气，企图与之对抗，最后基本都是埋骨黄沙的下场。

而据牟尼上师所说，黑沙漠除了风沙暴，还有吞噬人的流沙，几秒钟就能把活人啃成白骨的噬金蚁、飞火蚁，甚至最可怕的，还有一种被称之为海市蜃楼的虚空幻境。

据说在沙漠中迷路的人，濒临饥渴奔溃之际，常常会看到一座梦幻的城市，那里有湖泊、河流、美女、雪山、绿洲，以及所有你心中梦想的一切，于是他们奔着那些虚无的幻象拼命地走啊走，直到渴死累死，都走不到那个地方。

祁龙轩听着玄乎，却从未见到过，却是从心中开始逐渐的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修士的力量真的是太渺小了。

这一次的风沙不大，持续的时间也不算长，未到次日黎明便过去了，两人从沙丘中爬起身来，抖落身上厚厚的沙土。

见祁龙轩一副无精打采的狼狈模样，牟尼上师走了过来，有些苦中作乐的解释说，现在是初春时节，正值风季，这样的风沙几乎每天都有，就看发生在大沙漠的哪一处，大风沙过后，天气总会阴郁一些，总比在恶毒的太阳底下赶路要轻松一些，算是不幸中的一个好消息。

祁龙轩听后只是呵呵一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再多说一句话，缺水之后的身体状态已经呈现出沉重的疲态了，嘴唇干燥开裂，脸色虚白，整个人都晒蔫了，无精打采。

之后两日，天色确实如牟尼上师所说的，较之前阴郁了一些，但依旧还是燥热难耐，两人又赶了两天的路，还是没见到流沙城的影子，死亡的气息逐渐笼罩在两人的心头。

祁龙轩累得一头栽倒在了沙丘上，看着头上刺目而炙热的太阳，像条搁浅的鲤鱼一样咋着嘴巴：“师傅，我不行了，再走下去我非得累死不可，咱不走了吧，反正也是走不出去，这样还能死得痛快些。”

“胡说。”牟尼上师脸色疲态虽也沉重，但听祁龙轩这样说，还是怒斥道：“再坚持下去，也许再有个六七天，就能到流沙城的。”

五六天……

祁龙轩翻身坐起，脸上的苦涩泛起，摇头叹道：“我最多还能坚持个一天就算不错了，天黑了继续赶路，走一步算一步吧，哎……”

傍晚，二人收拾起沉重的心情，再一次的踏上了通往流沙城的路。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两人依旧还是没能走出这片死亡之海，祁龙轩已经累得意识不清了。

这一日中午，正是烈日高悬之时，祁龙轩突然从昏迷中醒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它屹立在茫茫黄沙之中，隐在云气缥缈间，有平静而蔚蓝的湖面，有宫殿、寺院聚落，四周台榭亭阁相依，城廓巍然，树木葱郁。

尽管隔着老远，却仿佛近在眼前，街道上旌旗沽酒，仕女嬉游，或隐或现，时有曲苑之声传来，若远若近，顿时给绝境中的祁龙轩望梅止渴般的清凉之感。

“师……师傅，你快看，是……是流沙城，”他的声音虚弱中带着急切，边说着话，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朝那片希望的绿洲奔去。

因为身体极为虚弱，刚跑出没几步，就感觉脚下一阵发软，踉跄跌倒下去，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奔跑。

牟尼上师朝他奔跑的方向看去，分明空空如也，便知道他只是见到了海市蜃楼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要知道，在沙漠中见到海市蜃楼是极为危险的讯号，它意味着人体的虚弱已经濒临极限，开始出现幻觉以及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都是心魔在作祟，意味着死亡的逼近。

“师叔快回来，那是幻象。”牟尼上师赶忙跟上，试图将他拉回。

但祁龙轩如何肯听，在绝望中见到那绿洲如此真实，顿时将他的心理防线全面击溃，任由牟尼上师如何解释，他都只管往心中的希冀奔去，如人梦游。

牟尼上师无奈，只能一击掌刀击打在他的颈部，顿叫他昏了过去。

将祁龙轩拖回阴凉处后，望着天山炙热到发烫的太阳，牟尼上师的眉头不由紧锁。

在沙漠中跋涉，哪怕他这样的辟谷期大修，在长期绝食断水的情况下，也是无法支撑太久的，何况现在还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同伴需要照顾。

傍晚之后，祁龙轩依旧还处在昏迷之中，牟尼上师只好背着他继续上路，凭着辟谷期的修为与长时间的苦行修炼，硬是在绝食断水的情况下，坚持了五天。

这五天，祁龙轩的身体状况一直在恶化，期间醒来了几次，都是意识模糊的说着胡话，随后又是昏迷了过去。

这一天，午后的阳光依旧火辣辣的，牟尼上师背起祁龙轩打算继续上路，却突然听见耳边风声愈急，又是一场风沙即将降临。

这一次的风沙刮得特别大，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当祁龙轩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从沙子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感到了手臂传来的一阵剧痛。

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昏迷中猛然惊醒，却是被雷卡丘狠狠咬了一口，此时正是入夜，四野黑蒙蒙一片，只有冷月高悬，繁星稀疏。

他目光掠过四周，没有见到牟尼上师的声音，慌忙问雷卡丘道：“那老和尚呢？”

“卡丘卡丘！”雷卡丘叫唤着努了努下巴。

祁龙轩朝它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不远处的沙丘上，一直从黄沙中裸露出来的手掌。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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