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二友小说 > 玄幻 > 天澜笔录 > 第三十四章 往生咒

天澜笔录 第三十四章 往生咒

作者:子慕凌兮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7-03 06:10:42 来源:顶点小说网

已是夜半,景春苑废墟之上,搜救仍在继续。

奉命携剑回来的影卫正从通道处探出头来,报平安的话尚未出口,就听卧龙山中传来了隆隆巨响。他一下子白了脸,眼睛就红了。周遭的人显然也是听到了响动,第一反应是招呼着大家赶紧跑,跑出去几步,没见景春苑受到波及,又纷纷停下脚步,向影卫围拢而来,七嘴八舌地问那影卫密室中情况。

那影卫根本没走到里面,哪知到底什么情况,听到隆隆声响,更是连平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推开那些想凑热闹的人,回头深深地看了眼黑暗中高耸的卧龙山,只说一句“小姐吩咐,须得速去”,寻了匹马就离去了。

众人见这情形,吃不准山中情况,暗自都忧虑起来。其实他们也不太知道叶臻的身份,但听方榆的意思,又看她对景宏的言行举止,只当她是朝廷的人。不免想道,要是官差大人在他们的地界上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怎么交代?

他们守着入口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便只好又各自心事重重地继续挖掘废墟。

他们离去后,莫云礼带着人来到入口。

他兴冲冲地跟着方榆干了半天,还亲手搬开足有百斤的石头,救出了一个被埋得很深的人,想要找叶臻吹嘘一番时,才听人说叶臻早带人进了密道。他又急又恼,连忙点了人也进去,结果刚进了通道没多久,就被无尽头的黑暗和黑暗中隐隐传来的声音给吓住了。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继续往前,只好跟随从说一句“留守后方”全了颜面,又退了回来。

他本还能安慰自己说叶臻鬼主意多得很,肯定不会有事,但看那个影卫的神情,他又不确定了。不会真出事了吧?

少年看着一片漆黑的狭长通道,眼眶有些发红:“你不是说好不盗墓的嘛!你也跟侯爷一样骗我。”他哼了声,“你要是死里面了,小爷我怎么跟侯爷交代?”

莫云礼在入口前反复踱步,过了许久,才听到通道深处传来声响。他先是吓了一跳,戒备起来,继而兴奋起来,还没挥手叫叶臻,忽的又是一惊,缩了缩脖子,“咦”了一声:“侯爷……怎会在此?”

玄天承没答话,却是看了眼叶臻。叶臻沉默会儿,说:“我把他带来的。我本去找你,只见他在。我想着景春苑的事你或许不知情……呃,我确实自作主张了。”

咦,这算什么大事?往日在江州,莫小五也不是没见叶臻差遣镇北侯的人马,他看镇北侯分明乐意得很。今日是怎么回事?也不止叶臻和玄天承两个人看着怪怪的,从密道里出来的人,一个个看着都奇怪得很。莫小五最是会察言观色,本已准备的一箩筐的话统统咽回了肚子,只做自己一点都不好奇里头的情形,而是说道:“是属下自己也想来尽一份力。侯爷放心,凌花阁事务属下都安排好了。”

玄天承淡淡“嗯”了一声,继而说:“既然来了,便好好做。”他回身问叶臻,神色柔和些许:“你可还有自己的事要安排?你还受着伤,不如早些回去歇着?”

“我还有些话想问方榆。”叶臻抬眸看他,微微笑道,“你应该也要去吧?不如同去,等会儿我叫人车马来接。”

玄天承点头,一面叫洛逸先带那十名士卒回凌花阁,再另遣人去西平县那边报信,叫县令等人从山上撤下来。

这边叶臻也让青芝先带着人回去。她本想要派一个影卫去向女帝原原本本禀明墓中情形的,想了想,却吩咐了他们,今日之事需烂在肚子里。

二人吩咐完下属,却都并没有去找方榆,而是各自牵了一匹马,不知不觉就并肩走到一处去了。

叶臻说:“我是想去问方榆,魏平有没有跟他交代,他是否知道翠衣班的事。”她叹了口气,哂笑道,“可我不知该如何问,一问就要向方榆解释墓中的事。对于没亲眼见到过,或者连听都没听过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玄天承轻笑:“我看方榆敢和你设计劫狱,倒是个离经叛道的人。说不定他会相信。”

“你知道了呀,看来方榆转头就把我卖了。也是,不然昨晚你怎会恰好在卧龙山上。”叶臻笑道,“挺好的,他要是真守口如瓶,我就不会跟他合作。”

夜风吹拂,二人的身影在星光月影下纠缠在一处,拖曳得很长。

玄天承迟疑一下,说:“魏平的事……不用问他了,回头,我自会去问张烨。”

叶臻闻言顿住了脚步,见他也停下来,便抬头去看他,见他眸中仍是波澜不惊。她低低应了一声,也迟疑了一下,说:“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不过,灵虽然死了,找不到她口中的‘王’,就始终有隐患。不知道他们还会怎样为非作歹。如果到了那时……”她又顿了一下,“我相信你,可以不问你的身份,可你若真的是……”她终是没有说下去。

她的数次欲言又止,让他的心有些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又有些酸楚。他自嘲一笑,继而道:“我知道。”

二人上了马,沉默地并驾而行,回了凌花阁。

叶臻本以为自己又惊又累,该是沾枕头就着的。结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反倒是清醒了。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望川楼、青城山、官府、陈崇绪、火器、活尸……实在叫她心力憔悴。在墓中又惊闻父亲过世的真相,她恨不得现在就译出那封无字信,现在就将信昭告天下。

至于和玄天承……她本已经想好,顺其自然地发展感情,只要没有了叶家事情的牵绊,成婚便成婚。可墓中的一切却在提醒她,她知道他是镇北侯,是张烨的养子,可实际上他的身份远远不止这些。

她并不那么了解他。

当然,他可能也没那么了解她。

从这一点上看,他俩倒是心有灵犀得很。

辗转半宿,终于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她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莫云礼的声音传来:“姐,你睡了没?”

叶臻刚酝酿出的睡意一下消散无形,头疼地翻身下床开门,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在景春苑么?怎么回来了?”

“你们都走了,我在那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不敢支使我干活——哎那都不重要!”莫云礼跺脚,“姐,你去看看吧!侯爷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屋里了,谁都不见!”

“他几岁了?一个人待屋里怎么了?我还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呢。”叶臻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谁没有不想见人的时候嘛。再说,你看看这什么时辰?”

“可……侯爷好像一回来就在发烧了。这都半宿了,不让人进去,里头也没个动静。”

叶臻皱起眉头,问:“洛将军呢?”怎么就发烧了?回来路上看着还好好的。

莫云礼见她神色松动,连忙道:“侯爷派洛将军进京去了。”

叶臻听了这话,吁了口气,往玄天承所居厢房走去。

莫云礼跟在后头,絮絮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呀?从墓里出来以后,你和侯爷之间,侯爷和洛将军之间,都好奇怪。我问那些跟着去的士卒,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侯爷今日脾气也不对,看着很温和一个人,突然就发起火来,不止别的士卒,就连我也被轰出来了。侯爷以前从不和我说重话的。”

“行了你别念了。”叶臻头痛得很,步子也越发得急,在厢房门前忽地刹住脚步,扶了一把差点撞上来的莫云礼,严肃地说,“小五,叫你去景春苑,是我思虑不周。今日这些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别到处嚷嚷。墓里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说着,没管莫云礼的怔愣,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她感到屋里有灵力流转,心下微急,出声道:“延之,是我,我能进来吗?”

*

玄天承在恍惚中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不,那不是梦,只是封存多年的记忆。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使用往生咒。

刚被公主收留的时候,他七岁。公主大概是出于一时的怜悯救下了他,而后便不曾记得有他这个人。他又不似寻常孩子般娇软可爱讨人喜欢,刚刚逃离陈景和魔爪的他,阴郁自闭,一身反骨,连句软话也不肯说,平白还要刺人几句。宫人们几次触了霉头,便无人愿与他来往。几个年纪还小的侍婢,刻意给他馊饭吃湿被盖,管事嬷嬷也就象征性呵斥几句,于是乎什么恶作剧,甚或是莫须有的偷盗罪名,都往他身上泼。

他没觉得有什么,这些比起宁寿宫里的折辱,都是可以忍受的。只是每每想起公主救下他时的承诺,总会觉得失望透顶。他自嘲道,这世间之人本就刻薄寡情,他果然不该对任何人有指望的。索性就当个坏小孩,谁泼了他冷水,他当晚必然回敬人一盆粪水。

直到那一天。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那老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可惜了一身伤疤……别怕……”

他拼命挣扎着,手腕脚腕都在摩擦中洇出鲜血,因为被灌了哑药,只能发出喑哑的嘶吼。

他知道这个恶心的老头要做什么,因为张烨曾经在他面前试图这样对待他的姐姐。那一瞬间,屈辱和痛苦涌上心头,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贯穿他全身。

他把人杀了。一击毙命。

因为不熟悉往生咒,他在杀人的时候,甚至抽干了老头的魂魄。老头死状凄惨,骨肉分离,那只鸡爪子一样的手四分五裂,乱七八糟散在地上。

他披好衣服,翻出了窗户,在婢女尖叫出声的前一刻,闪电般出招,又结果了婢女的性命。

他逃出了那座府邸,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本就不算很好的身体经此一遭,很不合时宜地发起烧来,最后还是路过的一位大人认出他身上的制牌,把他送回公主身边。

很快东窗事发。

他被压着跪在大殿前,偷偷抬起眼睛,看见高座上正襟危坐的尊贵女孩。同样是七岁,他卑贱到了尘埃里,她却是万千尊荣的公主。呵,尊贵的公主当然不会记得她当日救下他时说过的话。

那老头府上的夫人和婢女一见到他,就像被开水烫到的青蛙一样跳脚起来,扬言要他这个心狠手辣的孩子为她家老爷偿命。那老头的尸体和婢女的尸体被抬上来,公主皱起了眉头,清澈透明的眼睛看向他:“朝宗,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一言未发,宫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无非是什么他平日就顽劣不堪、桀骜不驯,如今动辄便取人性命,又是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可见这孩子心术不正,若不早早惩处,恐怕将来还会犯下滔天大错。

他仍是沉默。他觉得自己说了,大约也无人相信。被他杀死的老头他知道,是个人人称誉的清流文官,吏部尚书刘大人。

他低着头,没看见公主的神情,只听见公主说:“打他四十棍,关到暗室去。不肯说话,就不放他出来。”

那夫人和婢女不敢置信:“这就完了?”

公主站起身来,声音稚嫩,语气却森冷:“怎么,刘夫人还不满意?”

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被拖出了大殿,噼里啪啦打起了板子,而后又被丢进了暗室——他后来才知道公主命人放水了,若是实打实的四十棍,他根本不可能还有命在。他那时是失望极了,又兼高烧未退,根本无暇细想,只觉得这疼痛无穷无尽。

他究竟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那日夜里,他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暗室门开了。粗使婆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一面哼道:“小畜生,还在等着公主来么?我告诉你,公主出门去了,没人再保着你!你杀了刘大人,还想活么!”

他拼命挣扎,可是手脚力气全无,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被灌下了软筋散。他无力地捶打着婆子的身体,力气轻得就像是在挠痒痒。他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原来是刘大人的灵堂,这里早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生好了火,有巫师在旁轻声祝祷。那婆子跪在巫师身边,虔诚地说道:“巫师大人,妖孽带到了。”

他感到浑身颤栗。这些人,竟想要活活烧死他!

他想说,他不是妖孽,那刘大人死有余辜。可他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向自己逼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可以动用往生咒,把所有人杀了然后逃跑的。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这样想。

再度睁眼时,他看见雕龙飞凤的莲花藻井,还有轻柔漂亮的帷幔。身体很轻很软,像是陷在了云雾里——他从没有盖过那般柔软暖和的被子。

这是天上么?真好,他没有下地狱。天上的神官也觉得他没有做错。

接着他便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稚嫩声音:“母皇,他醒啦!”

他晃了晃眼,看见公主坐在他床头,笑吟吟看着他。他一下子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缩到角落,抱着被子卷成一团。他连身上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天地无道,都这样了还要留他一条命再回来受苦。

公主端了药来,笨拙地吹了吹,还撒了不少,那小勺子递到他面前时,已经没剩多少药水了。

他抿紧了唇,死活不喝。

公主似乎有些气恼,被旁边的女帝瞪了一眼,嘟了嘟嘴,说:“我出门了嘛,我哪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敢做出这种事来!我就是想关你两天让你长长记性,谁让你惹了事,还不跟我说实话。而且,你挨打不冤嘛,杀刘大人就算了,那婢女也是一条命啊……”

他终于抬头看了眼她,见到公主神情十分真诚,愣住了。

“那些个刁仆,我已经发落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呀?为什么要杀人?你总得告诉我吧?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圆过去……”

一旁女帝咳了两声,他也有些发懵,不知所措了。

“哎,我不找理由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公主气鼓鼓地说,“可是你也不对嘛!你明明很有分寸的,你会杀人肯定是受了委屈,对不对?你有委屈你跟我说呀!我看着很不讲理嘛?哎呀,你别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的,之前再痛再难熬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此时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了。

“好好,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好不好?你伤得很重,你得喝药。”公主小手捧着药碗给他,试探着说,“要不然,你自己喝?”

“你还知道人家伤的重呢!”女帝斥道,“他才几岁?大人都挨不住的板子,你拿来打他?”她朝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抱起了他,把他安放到床边侧躺好,一点也没碰到后面的伤口。女帝温柔得像个寻常人家的母亲,而非日理万机的天下之主,他这样想着。

女帝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哄他慢慢把药喝下去,才轻声问:“你跟朕说,到底怎么了?朕给你做主。”

他低着头,觉得难以启齿,本已要收回去的眼泪,又一滴滴落下来。

公主不通人事,女帝却在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明白了一切,捏紧了拳头:“真是畜牲……”她说了这么一句,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怕,没事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伤好之后,你就是泱泱的伴读,往后你们一道读书习武,无人再敢欺侮你。”女帝顿了顿,叹息着说,“你呀,以后要下手,也别给人抓到把柄!”

公主吐了吐舌头,对还在发愣的他说:“怎么?高兴傻了?”她爬上床榻,跪坐在他身前,眼睛亮晶晶的:“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我都给你出气!那刘大人灵力很强,你能杀了他,你好厉害!你天赋很好,我打你是想让你记住教训。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以滥用你的力量,虐杀成性,你明白吗?”

女帝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你跟他一样半大孩子,还教训人家呢。”

后来他才知道,在他养伤期间,那位刘大人虐死无数幼童的事被举发,满朝哗然。至于清流震动,门阀博弈,那时都还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玄天承在昏沉中醒来,咬牙加了一分力道,将气海穴上那根银针又往里压了三分。熟悉的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把他吞没,他满头大汗,忽地听见门外传来叶臻的声音。

她在问他,能不能进来。

*

叶臻在门外久不闻应答,唯恐他确实出了什么事,想了想,退后几步,飞起一脚踹开了门,闯了进去。

毫无防备地,她看见他盘坐在地上,赤果着肌理分明的上身,浑身经脉血红,整具身躯,就像是美丽的有着赤色冰裂纹的玉石。她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周身隐隐浮动着淡蓝色的灵力圈,百会、风池、鸠尾、巨阙、气海、膺窗、太渊诸要穴全都插着银针。这要是错了半分,他立时就会没命的。不是说发烧么?怎的这么严重?

“出去。”他闭着眼睛,冷冷说。

叶臻不料会窥见他的秘密,心里也有些发虚。可是,他这个样子,让她怎能放心离去?她抿了抿唇,索性大着胆子道:“我不出去。你是不是……暗香疏影发作了?我陪着你。反正我都知道了。”

他这次没有说话,拧紧了眉头,嘴唇剧烈颤抖,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叶臻试探着走近了些,听得他隐忍的呻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手型一转,要穴上的银针齐齐离体,针眼里流出黑红色的血,经脉的红色也随之褪去。那一瞬,周身的灵气垮塌,他浑身明显一震,继而卸了力似的,往一边倒去。

叶臻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怎么会这样的?是不是因为你给我解毒?我就说你笨……”

“不关你的事……就是反噬,其实我也不太会用往生咒。”玄天承勉强撑坐起来,轻笑,“吓到你了?”

叶臻摇了摇头。她扶着他到床上坐下,一面拿了干净的布巾去擦拭伤口的血,见他左臂伤口竟还在渗血,又摸他浑身的确烫得跟火炉似的,心越发提了起来。

可他既是那骷髅的同族,有些事情也不一定能用常理解释,或许他自己心中有数吧。她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出门叫人拿了热水和冰块来,尝试用寻常的方法给他降温。

整个过程中,玄天承一直沉默着。直到叶臻拧干了帕子,要出去找人换水时,他才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也烫的厉害,碰到她像是瞬间烧了起来。

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很多事,你不知道……我很想告诉你,但我不能。”

叶臻吁了口气,说:“这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她顿了顿,又说:“我没害怕,我也没生气。”

玄天承脸上有了些笑意,又问:“我不能让那骷髅受到惩处,你可怨我?”

“这怎么能怨你?她毕竟已经死了,送她入轮回,不让她继续助纣为虐,已经很好了。”叶臻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肯定是不甘的,她杀了那么多人,我却不能把她怎么样。你心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她一想起他在墓里说的那句“是我们这样的人,一生的使命”,就觉得堵得慌。

玄天承似乎自嘲一笑,慢慢说道:“我能解往生咒,只是因为,我也会用。那只骷髅……算是我的同族。她说她叫灵……阿臻,她可能,是我母亲曾经的婢女。”几十年了,就在他以为他将把身世的秘密永远埋在心底时,他的同族忽然出现了。眼下,对着他想求娶的女孩,他才能把这些事慢慢说出来。

瑶华宫,母亲的婢女,尊贵的血脉。他的生母,是宁寿宫的白音夫人。那么,他是传说中的通灵者白家的后裔?而且很有可能,是嫡系血脉?

叶臻放下水盆,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说:“你要是想说,我就听着。以前,我也把叶家的事慢慢地讲给你听。”

“往生咒,不是那样用的。”玄天承神情有些恍惚,转而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她觉得他的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而是又一次穿过她,见到了那个“泱泱”,“往生咒,是为超度怨灵,度一切苦厄。灵……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为白家人。”

叶臻有些难过,别开头去。

玄天承有些急躁地说道:“你不必惧怕白家人……白家不是书上说的那样窃人魂魄,瑶华宫曾经……”

“我不会。大家还口耳相传叶家叛国呢。”叶臻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你记得我曾问过你和宁寿宫的事么?那时我就在心里记得,你就是你,跟你什么身份,什么处境,一点关系都没有。若你也做出那样的事来,我只当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玄天承闷声笑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啊,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洒脱,又坚定不移相信你,接受能力还强。”叶臻似是想明白关节所在,眼前一亮,笑嘻嘻跟他说,“别把他们想得那么不讲理嘛。超出认知的事,大家都需要时间来接受。可是洛将军,还有你的属下,他们跟着你也有十来年了,怎会不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因为你跟他们不太一样,他们就会不信任你?别人不说,就说洛逸,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你拼死救了他,他要是敢因为这个跟你翻脸,我第一个不依!”她缓了口气,又说,“至于那些因此猜忌你的人,与你注定不是同路,又何须在意他们。”

玄天承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眸中盛满温柔的笑意,“你说得对。那些不太重要的人,他们怎么想我,我无所谓。从小到大,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他忽然坐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跟我疏远。”

“哎,你这人……”叶臻别开脸,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一阵羞恼,轻轻拍了他一把,“你还是躺着吧!”

她作势要离去,玄天承却忽地伸手抱住了她,尚未褪去温度的滚烫的身体,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烧得她心头也是一片火热。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边:“阿臻,你莫听灵胡说八道,我没喜欢过其他人。从来都只有你。”

叶臻瞬间清醒,声音微微发冷:“延之,你烧糊涂了。”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觉得他要是放下了前任,对她全心全意,她可以完全不介意“泱泱”存在过。然而他偏偏要跟她说什么没有其他人,那还不如坦诚谁是泱泱。她感到分外羞辱,猛地甩开了他,站起身来。

玄天承被这一甩弄得有点懵,高烧之下头脑有些不太灵活,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暗骂自己操之过急,眼下除了跟她解释清楚已别无选择。可是,那件事,还远不到告诉她真相的时机。他飞快地思考着说点什么话找补一下,最终只是说了句最苍白无力的:“你刚才还说相信我。”他咳嗽了两声,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勉强用手撑住了。

终归还是于心不忍,叶臻又折返回来,扶着他躺好,盖上被子,用毛巾包了冰块敷上。原本心照不宣的两人,第一次把“泱泱”这个问题摆到了台面上,这让她也觉得进退维谷。她暗骂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呢,这个事情就不该提的呀。她沉默了片刻,放平语气说:“我不是介意她的存在,也不是因此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你喜欢我,我一直感觉得到。你不用跟我说什么从来只有我一个,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还在这世上。”

玄天承笑容有些发苦:“她……我若说她就是你,你相信么?”

叶臻倏然瞪大眼睛看向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很奇怪为何八年前我一见你就那样对你么?”玄天承握住她的左手腕,护腕之下,手绳隐隐发烫,“我一直知道你就是她。你说你接受能力强,这个你能接受么?”

“为什么?”叶臻在震惊中追问,“你是说我死过一回,还是怎么?”

“不是死了,但或许差不多。”玄天承声音微微低下去,“阿臻,我不会骗你。我虽不能同你讲更多,但这件事我不想再瞒着你。从来没有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从来只有你。”

(sdingdiannn/ddk35297633/36705818.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dingdiannn。手机版阅读网址:m.dingdiannn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